胸腺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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散文牵手原创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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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丈夫定亲,是年春节。那时候,男女处朋友不像现在这样携手并肩走路,而是隔个一二尺的距离,一前一后或一左一右地走。一次我俩上街,在锣鼓喧天的秧歌声中,享受着过年的喜庆氛围,也感受着严冬的凛冽寒风。他看我戴着毛线织的薄薄手套,就悄悄地把他戴的部队发的厚厚的皮手闷子递给我,手闷子里热乎乎的,似乎还存留他手的温度。第二年的夏天,我们正式牵手。

他的手很有力气,婚后第四年我们盖了三间平房。挖土、脱坯、搬砖、抬木头、倒腾沙子水泥、刷油漆,不是技术性高的活儿都是自己干。我曾说:“这房子的每块砖都有我的手印。”细想起来,他留下的手印应比我还多吧。俗话说,幸福要靠双手创造。我们俩在院门口植了曲柳,院子里栽了海棠。春天柳树绽出嫩绿的小叶,夏天粉白色的海棠花缀满枝条,蝴蝶飞来飞去,蜜蜂嗡嗡地歌唱。院子里生机盎然,一片兴旺景象。

他的手也很灵巧,八十年代时兴用挂历串门帘,他每天把旧挂历剪成长条,一条一条地卷起来,卷成中间宽两头窄的圆柱形状,再把这不到一寸长的圆柱用线穿起来,穿成门一样高的一嘟噜。每个门帘需要几十嘟噜、上千个小卷。他乐此不疲,一气儿卷了两挂门帘。退休之后,他用五颜六色的尼龙丝编了水杯的套子,每天高高兴兴地拎着泡有枸杞大枣的水杯,找人下象棋或和邻居闲聊。

他的手动作敏捷,有时候正吃东西,他会突然喊一声“别动!”我还在惊愕间,他已经把里面的谷壳或别的什么东西挑出来了。我四十出头鬓边就出现了白头发,他眼尖手快,发现了就替我拔掉。我说:“这是正常规律,顺其自然好了。”他说:“也没有几根,拔了就没了。”看到他乌黑油亮的头发,我心里多少有点不平衡,于是和上小学的女儿商议跟他开个玩笑。我先让女儿在我的头发里找到一根白发拔下来,藏在铺炕的地板革下,大惊小怪地对他说“你有白头发了!”然后在他脑后的头发上拔了一下,示意女儿赶快把藏在炕上的白头发拿给我,可女儿匆忙中找不到了,笑得直不起腰,我也忍不住大笑起来。

我近视眼,又不喜欢戴眼镜,他总担心我过横道被车撞着,所以两人一起走路,总是自然而然地抓着我的胳膊走,这个习惯保持了几十年,直到他没有力气搀扶我,需要我搀扶他的时候。

年秋,他在长春检查出胸腺瘤引起肌肉无力病症,影响了吞咽功能,四十几天不能吃饭,曾经那么有力气的手连抬都抬不起来了。女儿万里迢迢赶了回来,经过几个月的救治,他的病情有了缓慢好转。第二年春节刚过,我和女儿陪他去北京,当医院的大夫告诉胸腺瘤缩小,可以先观察保守治疗的时候,我们喜出望外,我和女儿搀扶着他,去了人民大会堂和鸟巢,一家人的手亲密地牵在一起。

这之后四五年,他体力一天天恢复,刷墙时能帮我搬动家具,去菜市场买菜抢着帮我拿菜。可是年秋在长春复查,发现病情有变化。年春,医院住院,期间我回大安办事,回长春时,他担心我找不到地铁站,医院溜出来去车站接我。正是料峭春寒的时候,他的脸色苍白,嘴唇上失掉了血色,手冰凉冰凉的,不知道是天冷还是病情的影响。

半年内,他接连做了五次化疗,秋天复查时,医院说不能继续做了,血红蛋白太低,贫血严重,需要输血。第一次输血时,我怕他出现排异反应,隔一会儿就摸摸他的手,试他的体温,看他的脉搏。邻床的的患者感慨到“你们是自小夫妻吧!”

女儿怕我们上下楼不便,极力提倡我们买电梯楼。他在老地方住惯了,不想搬家,加上心疼钱,态度一直不积极。这一年大概觉察到自己大限不远,对买楼热心起来。拖着衰弱的身体各处看楼,终于在冬季来临时买了电梯楼。我知道,这不是为了他自己,而是担心没了他的日子,我这个腰不好的人独自拿东西上下楼吃力。尽管他当时病骨支离,手已经拿不动多少东西了,还是尽全力帮我把家一点一点搬到了新楼。遗憾的是,他在新楼只住了一个月,春节过后,医院。

又一个春天来了,冰雪融化,万物复苏,木欣欣以向荣,泉涓涓而始流,可他的生命却走到了尽头。弥留之际,我握着他的布满针眼的手,静静地守候在床边,曾经红润光滑温厚有力的手一点一点变凉变硬,无力地垂落在腰旁。这一天是年4月1日。我明白,从这个时候开始,他把我的手撒开了,我俩的手再也拉不到一起了。

来源:作者原创主编:阿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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